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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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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的北京外面冷地蕭瑟。工作室外墻被改成一整片玻璃窗,窗邊擺著最符合人體工學的沙發,躺上去,陽光照射進來,似乎什麽煩惱都能消失殆盡。

此時工作室內很安靜,沒有客戶。

穿著淺藍色工作服的女孩正埋頭坐在前臺,她低頭看著今天的日程表,特別是十點時的這位。

頭疼。

叮,電梯到了。

前臺姑娘一擡頭,就看見染著一頭張牙舞爪漸變色長發的少女,嚼著口香糖進來了。

“陳小姐。”前臺立即起身,鞠躬。

陳錦路朝她瞥了一眼,眼神輕蔑又高傲。

前臺沒敢多話,直接把人她帶到最裏面的辦公室。米色的房門安靜地關著,前臺在房門上輕敲了兩下,推門,請陳錦路進去。

一臉桀驁的女孩在進入房間,看到站在窗口的人,眼神還是不由一滯。

即便她已經連續來了一個月,每周都見到這個房間的主人,此刻仍忍不住生出驚艷的感覺。

窗口的人穿著淺米色高領毛衣,黑色闊腳褲,衣服剪裁可謂簡潔至極。

基本看不出什麽樣式,就是最簡單最經典的那種。

只是她身材太好,特別是那一寸細腰,被高腰闊腳褲這麽一勒,登時有種盈盈一握的感覺。

“哎,我今天有事,到時候提前走,你不許跟我哥告狀。”陳錦路斂起眼中的羨慕,不客氣地說。

此時站在窗口的人,走到桌子旁。桌子上的陳設很簡單,沒有相框,倒是有個透明姓名牌。

蔚藍。

陳錦路端詳著這個姓名牌,真他媽不公平。

這女人長得好看不說,連名字都這麽好聽。蔚藍,多楚楚動人。

不像她這個名字,錦路,俗氣。

蔚藍問她:“想喝點兒什麽?”

艹,又是這句話。

陳錦路不耐煩地問:“我說你能換句話問嗎?我來了一個月,四次,你每次第一句問我喝什麽?你們哈佛就這麽教你的?”

蔚藍安靜地看著面前的人。

全然意料之中,從陳錦路到她的咨詢室開始,就沒停止過找茬。

她手指已經按在電話上,前臺迅速接通,她看著陳錦路,眼神淡然,“倒一杯熱可可進來。”

陳錦路喜甜,這是她第一天來工作室的時候,被蔚藍輕而易舉分析出來的。

沒一會,前臺端了一杯熱可可進來。

房間內登時被香甜的氣息縈繞著。

蔚藍沒繼續看著她,反而是打開面前的錄音筆,按照慣例,從陳錦路踏入這個房間開始,她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應該被記錄下來。

這是一個職業心理醫生的職責。

待準備好之後,她重新擡頭看著自己的這位咨詢者。

陳錦路,北京某校高三學生,家境富裕,準確地點說,應該是特別有錢。

她父親是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長,坐擁幾十億身家。

自然陳錦路擁有不少富家子弟該有的毛病,厭學、傲慢、沒有自律、出言不遜、花錢如流水。

陳錦路一邊敷衍著蔚藍,一邊環顧這個陳設簡單又舒服的辦公室,直到目光落在角落的衣架,上面掛著的駝色毛呢大衣,還有一個黑色鏈條包,雖然是香奈兒,卻不是今年新款。

陳錦路喜歡奢侈品,每季出新品,她都能如數家珍。

於是她不屑中又有點兒同情地說:“蔚老師,你這個包太舊了,款式也老氣。”

蔚藍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,神色淡然。

陳錦路見她眉眼不動,似乎覺得自己被輕視了。對於十八歲的叛逆少女來說,最在意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話沒被當回事。

於是原本的那點兒輕視,立即爆炸成十分。

她說:“我爸成天說讀書、讀書,可看看你,還是從哈佛畢業的,背的還不是個舊款包,還不如我以後直接接手我爸生意。”

終於,在陳錦路自我吹噓的長篇大論中。蔚藍微微勾起嘴角,反問:“是嗎?”

陳錦路回頭看她,滿臉不屑。

直到蔚藍緩緩開口:“可不管你爸爸是誰,同樣坐在這裏一個小時,你得支付我一千。”

蔚藍的心理咨詢費,算時薪,每小時一千。

原本得意洋洋地陳錦路張了張嘴,隨後,一張臉迅速燒成緋紅色。

氣的。

晚上,六點準時下班。

蔚藍家就住在附近,她提著包出來後,直接按了電梯下樓。

車子開了二十分鐘,就到家了。

蔚藍住的地方是個四合院,是她外公外婆留下來的,獨門獨院。

她小時候就在這裏長大,那時候周圍還沒這麽多高樓大廈。這一處庭院就是她的天地,房前的那兩顆樹,一株是她姐姐蔚然出生時,外公種下的,另一株則是蔚藍出生時種下的。

外公親手做的葡萄架子還在,只是葡萄藤早沒了。

紅墻赭瓦猶在,卻不見舊人。

她沒什麽交際,平常放假也喜歡窩在家裏。偶爾回東城家裏,跟父母和姐姐吃飯。

所以一個晚上,她的手機都沒響。

直到近十二點,她快睡覺的時候,手機突然有信息進來。

她打開微信,點開信息欄,看到備註為咨詢者陳錦路的微信,給她發了信息。等她點進去,信息提醒接連不斷進來。

都是陳錦路發的。

她發了好幾張照片過來,背景要麽昏暗要麽充滿各種炫目燈光,顯然是在酒吧。

這麽昏暗的燈光下,鏡頭裏兩個人雖面容有些模糊,還是叫人認得出。

女孩她不認識,男人叫周西澤。

她的未婚夫。

手機再次震動,陳錦路又發了信息。

這次是微信小視頻,明知道陳錦路是刻意的,發來的也必定是跟周西澤有關。蔚藍還是伸手點開,嘈雜的背景音樂在安靜的房間裏,無限擴大,五光十色的燈光不斷變換,可是鏡頭裏兩個人的濃情蜜意卻如何都擋不住。

穿著白色毛衣裙的女孩,伸手攬住周西澤的脖子,在他臉頰上親了下。

周西澤輕笑了下,伸手扣住她的唇,吻了下去。

幾秒的視頻,證據確鑿。

這位剛送了她求婚鉆戒的男人,出軌了。

蔚藍盯著手機看了一會,竟是有種意料之中的,這件事她似乎並不意外。她把手機扔在床上,起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
五分鐘後,手機再次響起。

蔚藍大概猜到是誰打開的,拿起手機後,看了眼名字,還是接通。

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現在在哪個酒吧?”陳錦路大咧咧地聲音中,透著一股惡作劇的得意。她給蔚藍發這種照片,絕對不會是出於善意的提醒。

相反,她大概更多是想看到蔚藍的失態和窘迫。

以至於蔚藍沒有回覆信息,她就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。

蔚藍了解她的性格,知道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來,今晚必會被騷擾不堪,於是配合地嗯了一聲。

陳錦路果然笑得更開心,她說:“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麽會認識你未婚夫的,我告訴你……”

“你們在哪兒?”蔚藍打斷她接下來的長篇大論。

果然蔚藍的打斷不僅沒讓陳錦路生氣,反而惹得她笑地更開心。

陳錦路說:“我們在皇後酒吧。”

她還很貼心地告訴蔚藍,在哪個區哪條路上,就差恨不得說,你趕緊來捉奸吧。

蔚藍聽完,準備掛斷,只是電話那頭卻傳來咦地一聲輕嘆,然後她聽到陳錦路輕如飄煙般地聲音說:“我好像看見宋沈了。”

這句話讓蔚藍眉頭微蹙,待要再問時,對面已經掛斷電話。

蔚藍看了半晌手機,終於,還是走到衣櫃旁,開門,換衣。

初冬的北京,依舊冷地瑟縮。蔚藍穿著米白色大衣,拿著包從家裏出來,很快走到停在外面的車上。

這會兒是深夜,路上車流不多。蔚藍的車開得很快,以至於半個小時就到了酒吧。

她把鑰匙給了泊車人之後,走進電梯。待電梯門一打開,明明還有很長的走廊,可嘈雜的音樂聲已經鋪天蓋地。

蔚藍拿出手機,開始給陳錦路打電話。

可是打了三次,對面都是無人接聽。

等她在酒吧裏找了一圈,陳錦路沒看見,倒是先見到了周西澤。他正端著酒杯,身邊坐著是個他朋友,兩人正勾著頭在說話。

沒一會,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孩走了過來,擠到周西澤懷中,坐下。

周西澤一手抱著她,一手端著酒杯,灑脫、肆意。

倒是跟那個跟她在一起時候,克儉、溫柔的模樣,完全不同。

蔚藍站在原地欣賞了一會,想起自己的正事,剛轉身,就看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咬牙切齒的陳錦路。

她一頭漸變色長發,在酒吧的燈光下,越發張牙舞爪。

“你還不上去幹他們,這對狗東西。”陳錦路咬牙,顯得比她還生氣。

蔚藍皺眉,想起之前她打電話的那句話,低聲問:“你沒事吧?”

陳錦路眨眼,“我能有什麽事情?”

蔚藍表情緩和,點頭;“既然你沒事的話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回去?陳錦路撇頭看她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可是蔚藍已經轉身走了,陳錦路拉住她,指著身後就說:“你男朋友出軌,你都不管的?你還是不是女人啊?”

你還是不是女人啊?

於是,她停住腳步看著陳錦路,淡然道:“顯然,我是啊。”

陳錦路懵了,面前的蔚藍太淡然了。從她遇到她開始,她就平靜地像一片湖,不管投進什麽,似乎都掀不起她的漣漪。

就連現在,未婚夫出軌這樣的事情,她居然都能這麽泰然。

“艹,這種情況,你就該拿酒瓶子懟爛這兩個賤人的腦袋。”正巧有服務員端著托盤,從他們身邊路過,於是,陳錦路直接拿過酒瓶,塞到她手裏。

蔚藍總算露出微詫,有些哭笑不得。

倒是此刻一直喝酒的周西澤,擡頭看到了蔚藍。原本坐在他腿上,捏著水果盤裏的草莓準備餵給他的女孩,一下子就被他掀翻在沙發上。

周西澤追過來的時候,蔚藍正準備把酒瓶還給服務員。

只不過一擡頭,就看見周西澤已經站在自己面前,滿臉窘迫,憋了半天,開口問:“蔚藍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蔚藍有些頭疼地看著周圍,半夜裏警局並不消停。這個派出所大概是因為轄區酒吧多,鬧事的居然不止一個兩個,這會兒還有人在罵罵咧咧,似乎很不服氣的模樣。

之前酒吧裏有人打架,警察到場。

至於她為什麽也會被帶過來,擡頭望著不遠處的周西澤,他頭發都濕透了,之前一直滴答著紅酒。

“你們兩個情侶?”警察過來問蔚藍。

之前陳錦路為了讓警察抓走周西澤,極其誇大其詞,楞是把周西澤描述成在酒吧裏揩油的登徒浪子。

周西澤朝蔚藍看過來,終於忍不住起身走了過來,說道:“蔚藍,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家再說,何必讓外人看了笑話。”

說完,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正靠在墻壁的陳錦路。

蔚藍伸出手臂拂開他的手掌,眉眼雖淡然,卻透著冷漠。

周西澤自知理虧,可是再多的話也不好當著這麽多的人面說。好在此時,有個警察走了進來,問道:“哪位是蔚藍?”

蔚藍擡頭,就見模樣清秀的警察看著她,突然笑得開心。

“嫂子,您放心,焯哥正在過來接你的路上,有什麽委屈,您先跟我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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